能看懂的书越来越多了——2005BIBF图画书印象
[红泥巴村传闻中心]2005年9月8日 21:11
文/阿甲（中华读书报特约文章）
近几年的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我总要去泡上两天，主要是去看境外出版商带来的童书，长长见识。今年是最开心的一次，因为能看懂的书越来越多了，泡两天还真不够呢。
可能像我这样的童书发烧友比较常见，粗通一门英语，日文里多掺几个汉字勉强能猜一分，看其他文字则如蛇形如蝌蚪，莫名其妙。泡这种博览会，最适宜看图画书，多少是可以琢磨的。不过真要遇上文字偏多的图画书，也仍然是一头雾水。
印象里前几年书展上能遇到的英文图画书并不多，英美传统大社基本上没带图画书来，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带来的图画书不少，最积极的要属日本人和韩国人，日文、韩文图画书的阵势摄人，令我惊叹之余也很惋惜：就是看不懂！
去年的书展，我是带着5岁的女儿一起看的，她倒是十分开心。女儿似乎并无“语言障碍”，只要是图画书，她就能翻上好一会儿，或站或坐，时不时还格格直乐，蛮享受的样子。最有趣的是，当我们走到日本白杨社的档口时她看见了一本超大型的“鼠小弟”，她立刻上前翻开，一边翻一边煞有介事地大声说着书里的故事，惹得过往人士驻足观看，颇为她这一“即时翻译”的绝技惊讶！我这当爸爸的心里偷笑：这孩子连汉字也没认得几个，只是听过中文译本近百遍，早将那书中的语言烂熟于心而已。但我仍然对孩子这种能力感到很佩服，她能很精确地把握文字与图画的关系，断不会使二者错位。也许正是这种看图画的独特能力，使女儿能够长久地、愉快地徜徉在这“文字全然不通”的国际书展中，享受着难得的图画书大餐。
今年的书展，我没法带女儿一起去，但也准备好了以孩童般的心情去享受。日本的图画书出版家松居直曾说，我们大人应该尝试“透过孩子的眼”去看图画书。我一直在尝试着。
2005年书展的场地设在国际展览中心，让人感觉宽敞了许多。当我走进一楼大厅，立刻感到了一种惊喜：我居然看到熟悉的英文图画书了！
一楼的东侧大厅主要是来自英美的书，在Harper Collins的展位上，赫然可见Giving Tree（《爱心树》）、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野兽国》）、Goodnight Moon（《晚安，月亮》），等等非常经典的美国图画书，它们都是Harper Collins的童书“招牌菜”，畅销了半个世纪左右。在另一展架上，还有这家出版公司的另一位镇店之宝苏斯博士的作品，这不出奇，往年也能见到。这里展出的经典图画书，个别已经在国内出版，大多数的版权实际上已经被台湾的版权代理公司买断，在此仅仅是展示，以飨如我辈发烧友吧。不过，在这里也能见到一些新奇的品种，比如Eric Carle、Tony Ross、Judith Kerr等当红图画书大家的代表作，也有Laura Joffe Numeroff和Felicia Bond这对经典搭裆的“IF YOU GIVE……”系列的新作IF YOU TAKE A MOUSE TO SCHOOL!（《如果你带老鼠去上学》），这个系列中最经典的一本《要是你给老鼠吃饼干》最近刚刚在国内出版。
这里展出的书中我最喜欢的是Tony Ross的I Don’t Want To Go To Bed（《我不想上床睡觉》），故事讲一个小公主坚持不肯上床睡觉，但国王和王后也十分坚决地送她上床，只是一转身那顽皮的小公主又下了床、上了树，国王好不容易把她安抚在床上道晚安吻别后，已经筋疲力尽，可我们看到小公主的床还是空了。原来她是在为小猫担心，跑去它的窝里作陪。第二天一早，完成“使命”的小公主连声哈欠，她说要上床好好睡一觉。这位Tony Ross创作了不少这种类型的图画书，图画风格干净利落，线条简洁，却十分传神，故事也非常幽默，他笔下的孩子尽是些让大人又气又爱的鬼灵精。后来我在Random House也看到了他的书，仔细看看版权页，属Andersen出版公司。(小公主系列绘本明天出版社将会在下月出版)
与Harper Collins相邻的是一家Hodder Headline公司，我对它一无所知，但在这里能看到很多图画书，虽然不是经典图画书，却也算非常优秀，以新书居多。这家公司有个主打的图画书形象Wibbly Pig是一头非常可爱的猪，画家Mick Inkpen的Is it Bedtime Wibbly Pig（《小猪韦伯利，该上床了》）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睡前故事，这个小猪虽然没有前面那个小公主刁蛮，但睡前的仪式也是花样百出，最后你连叫几声它的名字都不应了，你说“噢，终于睡着了”，它却呓语道：“我在做梦呢！”这家公司还有好几种有趣的睡前图画书，看来孩子的睡觉问题真是个国际性的“课题”。
这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本书是ONE MORE SHEEP（《多了一头羊》），由Mij Kelly撰文，Russell Ayto绘图，据说它已经入选2005年英国格林纳威（Greenaway）图画书大奖的决选名单且有望胜出。说起来这本书的创意比较老套，但确实非常好玩。它讲一个男人养了10头羊，晚上带回家按理是要数数的，但男人总是数了4、5头就睡着了。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一头“羊”跑来敲门，男人以为是自己的羊，准备放它进来，其它羊感觉到危险，极力阻止。它们要求主人先把羊数清楚，可主人很为难，因为他一“数羊羊”就会睡着的！群羊必须想出好办法，才能帮助主人战胜门口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呵呵，说起来天下确实很少有新鲜的故事了，但这本风格另类的图画书居然还能翻出新花样，还变了法儿地教孩子数数玩，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家英国出版公司可能是新兴的，他们倒不是仅仅来展示的，说起版权交易的事情非常积极。祝他们此次中国之行好运！
兰登书屋（Random House）这种老字号其实有非常丰富的图画书，但往年几乎不带图画书来，今年倒是带来了一壁，虽然不太过瘾，却也进步了，值得鼓励。在这里能看到一些当今图画书大腕的新作，也很有趣，只是看不到经典佳作，多少有些遗憾。这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本Josephine Poole 与Angela Barrett合作的Anne Frank，这是一部讲述那位留下《安妮日记》的女孩生平的图画书，文字很简洁，写实的图画传递着一种让人十分压抑的气氛，当我翻到盖世太保押走安妮的那一幅画时，心头沉重，感到一种震撼。这是一本社科类图画书，我一边想着，中国的孩子也多么需要这样的优秀图画书。
与兰登的展位相距不远还有一家名叫Millbrook Press出版公司，这里展示的主要是知识类图画书，它有一系列介绍季节、节气的来历与风俗的书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这套书的主要创作者是Ellen Jackson，其中有两本The Spring Equinox（《春分》）和The Autumn Equinox（《秋分》），书中介绍它们来自中国的农历，并介绍了相关的风俗。中国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图画书。
虽然这次能见到的英文图画书已经有一些了，但也非常有限，一些图画书大社如Walker、Puffin、Scholastic、Candlewick、Houghton等没有来或没有带图画书来，倒是一些新兴的如Macmillan、Evans Brothers等相当积极，不过整体上看，大家对中国图画书市场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比如Macmillan，它的许多童书品种在国内的外文书店上经常可见，主打图画书如The Gruffalo（《咕噜牛》）最近也由外研社引进出版了。我想明年国际书展上的英文图画书一定会更热闹。
我去法国、西班牙、德国的展位上看图画书纯属看热闹。今年主宾国法国的展位特别豪华舒适，可以坐在如酒吧一样的环境中优雅地阅读，所以我一看就是一下午。当然，要炫说读懂了多少书，那纯属吹牛。但法国人的书的确“好看”，拿在手里就非常舒服，从装帧、印刷到排版，都有一种优雅的气质，令人佩服。他们设计的童书有不少奇思妙想，即使全然读不懂，也仍然让人打心眼儿里喜欢。不过，只要书中有丰富的视觉信息，也未必全然不懂的。比如有一本儿童摄影的书就让我爱不释手，封面是一个坐在满是浴泡的浴盆里的小女孩。翻了几遍，我大概找到了一点线索，一般先是有一种形状或线条的照片，接着就是以此为基础的一系列各国孩子的各种形态的照片，非常幽默，非常有趣，给人一种似清晰又模糊的暗示，总之令人印象十分深刻，特别有一种想和孩子或好朋友分享的冲动。
有一家法国出版公司Bayard我相对熟悉一点，它有一套“小口袋文学”曾在中国出版，很受欢迎。这是一家老牌出版公司，童书非常丰富，从非常低幼的图画书到青少年读物，阵容庞大，到此参展的童书就摆满了四个大书架。我在书架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一套几乎可以完全读懂的图画书——Polo系列，因为它除了书名外里面没有一个字。它是带有漫画风格的图画书，有大开本且比较厚的故事，也有小开本较薄的图画书。Polo是一只神态自若的小狗，住在一个只有一株大树的小岛上，它就住在树底部的小房子里，几乎每个故事都是坐着一条专用的神奇小船出外历险，最后回到家里。Polo的故事可能多少有点受经典图画书《阿罗有枝彩色笔》的影响，它有时也会拿出一只笔画个天梯或无中生有的门什么的，但Polo的历险故事更加五彩斑斓，比如有一次它乘船来到一个火山岛，Polo居然在岩浆河上烤香肠吃，临走还用岩浆点灯，这样就可以躺在船上看书了；还有一次Polo掉进山洞，它来到一片蘑菇林，其中一个蘑菇居然是火箭，它乘火箭上天，又随着陨石掉向大海，在最危急的时刻被巨嘴鸟捞起。Polo的故事展现了一个非常孩子气的、无拘无束的、浪漫的幻想世界，让我这个大人也流连忘返。
与法国图画书的浪漫不同，西班牙图画书给我一种非常前卫的感觉。在一家名为“卡兰德拉兰艾德贝集团”的展位上，我看到一批故事似曾相识的图画书。有一本书封面和封底主要的色彩是黑白，封面有个线条简单、形象独特的小女孩，只有帽子是红色的，封底有一大片白色块，看上去很像是一匹狼，我猜一定是小红帽的故事吧。书中的确有妈妈、篮子、大森林、外婆等等类似的形状，但是结尾却是小红帽坐在狼的肚子上，最后狼逃走了。我想这本书的作者肯定讲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红帽的故事。虽然语言完全不通，但那些风格怪诞的图画仍然向我传递了大量的信息。图画书中的图画大概也可以算是一种“世界语”吧。还有一本书讲述一只狐狸和一窝鸟的故事，图画采用的是手撕贴画的方式，贴画的材质非常有想像力，除了牛皮纸、彩纸外，还有天知道哪儿来的招贴布告，有的上面甚至还有中文字，估计是在西班牙聚居的中国人的防火布告。西班牙的图画书艺术家或许想传达一种文化融合，或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信息吧。
在今年的国际书展上，日本与韩国的图画书仍然展现出庞大的阵容。
日本作为一个图画书超级大国，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世界级经典图画书，而且也在中国渐渐培育了一批日本图画书的爱好者。福音馆、小学馆、学研社、白杨社等多家图画书大社，年年都会带来大批的图画书参展，看得出对中国市场的浓厚兴趣，其中白杨社最为积极，不但在中国设立了蒲蒲兰公司，甚至开设专门的绘本书店。近几年白杨社旗下的许多图画书已经陆续在中国出版。不过在国际书展上，各社只能进行有限的展示，它们在非常有限的空间里努力展示着自己的代表作品，可谓争奇斗艳。
松居直先生曾经长期担任主编的福音馆一直是我特别关注的对象，在松居直的影响下，这是一家坚持走经典图画书路线的出版社。我非常期待它的经典图画书能早日展现在中国读者的面前。不过有趣的是，我发现福音馆每年来参展的书几乎都要进行“大换血”，去年来参展的书今年几乎都见不着了。为此，我特意向主持展览的国际版权负责人高桥先生咨询。他介绍说，福音馆对中国市场非常关注，但他们判断图画书目前在中国大陆的气候还不成熟，他们准备再慢慢观察一段时间。福音馆带来的图画书主要是用于展示的，今年带来的主要是杂志书，就是每月定期发行的书。这种书在福音馆是分年龄和类别的，比如故事图画书大致分0-2岁、3-4岁、4岁以上三个年龄段，每个年龄段每月一本图画书，价格相当低，但内在品质非常优秀，而且每一本都附着专门的导读手册。我翻着这些图画书，在懂日文的朋友的帮助下读着，有一种十分震惊的感觉。据我所知，日本这种形式的图画书是由松居直先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首创的，曾经叫做《儿童之友》杂志。令我震惊的是，他们居然坚持了半个世纪，还进行了细分，而这种每月一期的图画书随意抽出一本拿到中国来，都可以列入国内最优秀的图画书的行列。这是怎样的差距？
韩国的图画书今年让我感觉很亲切，他们展示的图画书有一大批展现民族特色的作品，讲述民间故事，展示民俗文化。虽然读不懂韩文，感觉文化上相当亲近。韩国的图画书是后起之秀，但他们的整体水平提高得非常快，已经达到或接近世界水平，至少已经远远把我们甩在了后面。特别令人佩服的是，他们并没有完全走西方路线，而是非常珍视本民族的传统。
在书展上，有一些韩国图画书有中文版本，我尽可能一本一本读下来，这些书基本上是韩国的民间故事，我感觉很像中国的民间故事。在读到其中一本《半边人》的时候，我留意了画家的介绍，原来那是一位中国江苏的画家，他为这本书画得很棒，而且富有浓郁的朝鲜文化的韵味。我想，如果请他来画中国民间故事，去表现浓郁的江南文化的韵味，一定更棒吧。
每年泡完国际书展，我总是久久不能平静。久久地想着，久久地回味着，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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