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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巴书评 |
书评人:阿甲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做一件事,有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椋鸠十就是这样,他好像生来就是要写动物小说的。用作家高洪波的话来说:“动物小说之于椋鸠十,相当于童话之于安徒生,诗歌之于普希金,是两相寻找的一种文学结果。” 椋鸠十(1905-1987),原名久保田彦穗,出生在日本长野县赤石山脉的主峰——鬼面山山脚下的乔木村。赤石山脉,山势汹涌,诸峰重叠,怪石嶙峋,奇峭峻绝,被誉为日本境内的“欧洲南阿尔卑斯大山脉”。小时候,他经常随经营农场的父亲去打猎,一有空闲,便缠着父亲和其他打猎好手给自己讲狩猎故事和饲养野生动物的经历。他还经常潜心观察、悉心揣摩野生动物和家畜的行动规律、生活习性等,如痴如迷。在小朋友们当中,他是讲故事的高手;上学后,他酷爱文学,热衷于写诗。这一切条件,似乎都在我们造就着一个讲动物故事的高手。 不过,椋鸠十自己并没有这种意识。大学毕业后,他一边教书,一边潜心于山民小说的创作,专门描写在深山河滩以编竹器及狩猎为生的山窝游民生活。他的处女作《山窝调》,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特别是一位少年杂志的主编须藤宪三。这位主编先生确信,椋鸠十是一位能创作伟大动物小说的天才作家,因此热情地向他约稿。椋鸠十答应考虑,但一直等到第六年才拿出了第一篇短篇小说《山中的太郎熊》。 “我”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少年,被寄养在深山里烧炭的镰吉老爷爷那里。“我”与另一位少年勘太生活在一起,渐渐恢复了健康。太郎是一头从小被勘太一家收养的熊,它与两位少年就像亲兄弟一般。 有一段时间,太郎熊失踪了,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回来,还带着自己的三只小熊。少年与熊又开始一起愉快地生活。 这一天,一只恶鹫突然向正在山上玩耍的小熊发动袭击,并抓走了一头小熊。“我”和勘太挥舞大镰刀,准备去捣毁鹫窝,却险些被恶鹫杀死。赶来救助的镰吉爷爷,与两位少年一起,被鹫逼入一个小岩洞,生命危在旦夕。就在这时,太郎熊来了,它把恶鹫赶回了巢穴。 危险解除了,但故事并没有完—— 周围已经暗得连人的脸也看不见了。 太郎向山谷下方望了一会儿,闻着谷底刮来风的味道,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般的,迈着稳当的步伐,开始爬下险峻的山崖。 这头熊,就像一个充满复仇之火的武士,向恶鹫挑起了决斗。 这一场殊死的决斗,哪一方胜利了呢? 在这篇等了多年才拿出来的第一篇动物小说中,椋鸠十表现出高超的讲故事的天才,他用非常简朴又不乏雅致的笔调,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更加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作家在处理人与动物的关系上,不是把人,而是把动物放在了整个故事的焦点之中。也就是说,不是用动物来讲人的故事,而是用人来讲动物的故事。 在《山中的太郎熊》中,作者用简洁的笔调,也很清晰地勾勒了“我”、勘太、镰吉爷爷的性格,但着墨最多的还是太郎熊,而少年和老爷爷更像是太郎事迹的见证者。 这篇小说获得成功后,椋鸠十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动物故事的创作中。他虽然主要是为少年来写这些故事,但同时也为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特别宽广的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不但能畅快地讲述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精彩故事,而且还能阐发在别的地方无法表达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显然纠缠了椋鸠十很久,他不吐不快。 椋鸠十的一些名篇被日本中小学教科书收录,其中一篇名叫《大造爷爷和雁》(又译作“残雪”或“雁王”)。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大造爷爷与一只名叫“残雪”的雁王斗智斗勇的故事。大造爷爷是一名技艺超群的老猎人,可自从“残雪”成为一群雁的头雁后,他连一只大雁都没打到过。于是他精心策划,决心要捕获或杀死这只雁王。可是连续两年,大造爷爷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诱使残雪上当。这只雁王似乎有超凡的智慧和天赋的直觉,使自己和群雁躲过了一次次致命的陷阱。 大造爷爷使出绝招,他放出自己驯养的一只大雁,准备用它诱引群雁飞入自己的伏击圈。眼看大功告成,一只隼突然介入,向雁群发动了攻击。残雪带着雁群飞走,那只被驯养的雁却掉队了。好一个雁王残雪,它为了救自己的伙伴,返身与隼进行搏斗,也把自己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下。 等了几年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大造爷爷无法扣动扳机,他被残雪的气概深深地震撼了!他赶走了恶隼,把身受重伤的残雪带回家中调养。 一个春天的早晨,大造爷爷放飞了复原的残雪,重获自由的残雪充满了活力,在天空中展翅飞翔。老猎人向它大声招呼: “喂,雁中的英雄啊,我不可以用卑鄙的手段打败这样了不起的你。嘿,今天冬天,带上你的伙伴们重返沼泽地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你说呢?” 与许多专门为孩子们写作的作家一样,椋鸠十的作品中蕴含着强大的伦理力量,它驱使读者产生一种强烈的向善的冲动。但特别与众不同的是,他所阐发的伦理观,并不是完全站在人类的角度的,而似乎有一个更高的层次。 适度捕杀野生动物,在以此为生的猎人们看来,从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在椋鸠十的作品中,有的动物可杀,有的动物不可杀,为什么呢?他并不是用我们今天的“保护野生动物”的级别来区分的,而是用一种潜在的善与恶的观念来看待。太郎熊与鹫的搏斗、残雪与隼的搏斗,本来双方都是野生动物,却被赋予了一种类似善与恶的判断。而猎人与残雪之间的关系就更为微妙,他们就像两名古代的武士,在进行着纯技艺上的切磋。这是椋鸠十的作品中最常见的一种人与动物的关系。 把人与动物,放在同一个伦理等级上来观照。这恐怕是椋鸠十最大胆的地方。 在他的动物故事中,我最喜欢的是一部中长篇小说《两只大雕》。虽然只是一部动物小说,其精彩程度与可读性,完全可以与金庸先生的武侠名著《雪山飞狐》相媲美。这是一部完全站在雕的立场上而写成的成长传记。 两只幼雕,它们的双亲因为变故永远不能回巢了。它们滚落到山谷间,与在地上行走的禽类为伍。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它们在“不合身份”的卑微生活中顽强地活了下来。当翅膀渐硬,它们可以高高飞翔时,需要捕捉更多猎物来维持生存。可是没有前辈的引导,它们有时连一只野兔都抓不住,甚至被狐狸咬伤。 两个年轻的生命,就像两团热烈的火。它们坚韧地活下来,并发动了夺回旧时巢穴的战斗。它们羽毛未丰,经验不足,当然遭到了惨败。从此它们开始了流浪生活。它们在一次次被驱赶,一次次的失败经历中,渐渐成长起来。当它们被迫与人类成为近邻时,才知道遇上了真正危险的敌手。 猎手源次俘获了年轻的雄雕,雌雕只能逃走,在山中独自生活。被俘的雄雕桀骜不驯,但源次爱极了它,一心一意地亲近它,渐渐地人与雕产生了感情,雄雕与猎狗、家禽也渐渐地建立了友情。 一天,趁主人不备,看似被驯服的雄雕冲出牢笼,再次飞向天空。它四处游历,终于与雌雕重逢。两个年轻的生命无比欢愉。这时,它们已经变得非常强壮,堪称“天空之王”。于是,它们重返家园,向占据老巢的老对手发动新的攻击。它们屡经苦难的历练,都已身怀绝技,哪里会遇到敌手。老雕仓皇逃走,它们重新成为自己领地的主人。 故事讲到这里,本可以结束了。但被雄雕迷上的猎人源次,绝不肯放弃,他千里追踪而至,希望能把雄雕带回身边。在结尾处,故事达到了最高潮。雌雕向源次的猎狗发动攻击,雄雕却要保护这个旧日的朋友,而源次误以为雄雕残忍地背叛了自己,他抬起猎枪,朝飞向自己的雄雕瞄准…… 这一枪到底射出去没有呢? 在另一个故事(《雪山飞狐》)里,另一个悬崖边,大侠胡斐与恩人苗人凤决战正酣。那致命的一刀,到底砍下去没有呢? 能将故事讲到如此扣人心弦,真是令人叹服! 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我常在想,少年时代的椋鸠十,一定时时在遐想着自己会有一双翅膀,能在天空自由翱翔。当他在高山丘壑间,凝望落日余辉中追赶浮云的大雕时,会是怎样的肃穆和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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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椋鸠十的世界
(彭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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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O五年,一个名叫久保田彦穗的男孩叭叭坠地了。 二十年后,当长大成人的久保田彦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位踌躇满志的文学青年了。 久保田彦穗为自己起了一个笔名:棕鸠十。在日语中,栋是灰掠鸟的略语;而鸠,则是鸽子的意思。这是一个相当标新立异、多少有点古怪的名字,以至我们乍读它时,很难一下子读准它的发音。他起这个笔名,不知是否与他儿时的生活环境有关。他出生的长野县下伊那郡乔木村,是深山峡谷中的一个小村,抬头就可以仰望号称“日本屋脊”的木曾和赤石两座山脉。其父还经营一个牧场,他常常与父亲一起打猎,所以他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山林里的动物产生了兴趣。不过,这时的棕鸠十,尽管有了一个动物小说作家似的笔名,但没有创作一篇动物文学作品,他这时还只是热衷于写诗。 从法政大学毕业后,棕鸠十没有返回故乡长野,而是来到了九州的鹿儿岛。他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村代课教师,不久又受聘于一所女子学校。 这期间,掠鸠十的创作都集中在一种描写住在深山河滩以编竹器及狩猎为生的山窝游民生活的“山窝小说”的写作上了。 掠鸠十山窝小说的创作,引起了《少年俱乐部》杂志主编须藤宪三的注意,他确信这个年轻人可以写出非常好看的少年文学作品,他开始向掠鸠十约稿。他对初出茅庐的掠鸠十寄予了厚望,他在约稿信中一次次地写道:“期望你能够写出像杰克·伦敦那样的新鲜的、散发着野性的少年小说(动物故事)。”这一等就是四年,四年后棕鸠十才拿出他的第一篇专为孩子写的动物小说《山中的太郎熊》—— 体弱多病、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十三岁的我,被寄养在了一对在阿尔卑斯山的深山里烧炭的老夫妇那里。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一岁、名叫勘大的少年。我和他们朝夕相处,慢慢地恢复了健康。 一天, 太和我带着一头名叫太郎的熊,进山去了。 可是想不到,这头从小就被勘太一家收养、亲如家人的熊,却失踪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二年春天,太郎又回来了,不光它自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三头小熊。看它对那三头小熊倍加呵护的样子,简直就和人一样。 有一天,我什们,还有太郎领着那三头小熊在山谷间的草原上散步时,遭到了老雕的袭击。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太郎不顾一切地和老雕展开了一场浴血奋战,身负重伤,但最后还是终于打败了可恶的老雕。 可以说,这是惊鸠十的动物小说处女作。 即便是在今天看来,这也仍然是一篇引人人胜的作品。当时的动物故事还是民间传说型一统天下,缺乏新意,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拟人化的故事。棕鸠十的这篇《山中的太郎熊》,可以说是让人耳目一新,它逼真的描写和有趣的情节,更是叫小读者喜爱了。 无论是怎样的作家,能最好地表现出其独有的特点的,就是他的处女作。棕鸠十动物小说的特色与魁力就在《山中的太郎熊》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上面我曾说过,棕鸠十之所以写出了第一篇以儿童为阅读对象的动物小说,是因为《少年俱乐部》杂志主编须藤宪三的再三约稿,但这可能只是其动机之一。其实,棕鸠十从事动物小说的写作,已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是早晚的事了。只有动物小说这种文学样式,才能让他一展才华。正因为如此,棕鸠十一发而不可收拾了,短短的几年里,就陆续在《少年俱乐部》杂志上发表了《金色的脚印》、《大造爷爷和雁》、《月轮熊》等十五篇脸炙人口的作品。 此后的几十年里,棕鸠十一跃成为了日本少年动物小说的开拓者,先后结集出版了多部动物小说集,赞誉鹊起。其中,个只耳朵的大鹿卜九五二年获文部大臣奖励奖;《活在太空》一九六一年获未明文学奖;《孤岛的野狗卜九六四年获产经儿童出版文化奖、国际安徒生奖国内奖成玛雅的一生》、《毛毛和阿首》一九七一年获红鸟文学奖等。到了七八十年代,白杨社与理论社分别为棕鸠十出版了集一生之大成的《掠鸠十全集》(二十六卷)、赌鸠十的书》(二十六卷)、《掠鸠十动物童话》(十卷)。 对日本的读者来说,棕鸠十可以说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作家,不光是因为他作品本身,还因为他的短篇《大造爷爷和雁》、《母熊和小熊》、《一只耳朵的大鹿》等都被收人了中小学的语文教科书里,影响了几代人。 为什么棕鸠十的动物小说那么受欢迎呢 日本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乌越信在谈到掠鸠十动物小说的特色时,曾用这样一句话言简意赅地概括道:“明快的主题、巧妙的构思以及高格调的文体。 爱情,是凉鸠十动物小说中最常见的主题之一,这在他的处女作《山中的太郎熊》中就可窥见一斑了。人与动物的情感是一条线,还有就是动物亲子之间的情感这条线,棕鸠十常常把这两种情感渲染得催人泪下。 同时,棕鸠十从不故作深奥,他总是把故事写得非常好看、好读,让人觉得亲近,我从没看过有谁能把一个感人至深的动物故事写得像他那样浅显易懂。恐怕这就是惊鸠十的动物小说为什么会受到那么多读者喜爱的主要原因。 说到底,掠鸠十动物小说的这种特色的根源,还在于培育了他的长野县伊那谷的风土吧。他儿时生活的那个村子,群山环抱,山里出没着野猪、鹿和猴子,所以他自幼就习惯了与大自然中的动物和谐相处,对它们的生活十分了解。另外,他那叙述故事的语气,也多少有点像故乡老奶奶对围在火炉边的孩子们讲故事时的语气吧! 我们中国读者最先接触到的棕鸠十的动物小说,还是已故翻译家安伟邦先生的译本。安伟邦先生生前至少翻译了近十部惊鸠十的作品集。或许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位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吧,他的译作生动传神,准确流畅。只可惜他英年早逝。这次,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的《惊鸠十动物小说全集》采用的蓝本,是白杨社的精鸠十全集》,但原书一共有二十六卷,我们只选取了其中的动物小说部分,一共十六卷。其中,凡是安伟邦先生译过的,均采用了安伟邦先生的译本,其他则是我请翻译家新译的。 应该说,在二十一世纪开初,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把这样一套洋洋百万言的巨著推到了中国小读者的面前,实在是有眼光和有魄力的。中国的孩子一定会喜欢流鸠十的作品的,因为我相信,真正的好作品是无国界的。 好,让我们一起走进惊鸠十那温馨感人的动物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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