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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刚刚给女儿读完了张天翼的《大林和小林》。这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女儿只有四岁半，这是她第一次相当完整地听完一部长篇童话。

女儿有许多图画书，其中不少她已经听过许多遍。她经常会缠着大人给她读，没有人能来效力时，她便自己捧着书，煞有介事地"读"。有时能"读"得与书上的文字一模一样，有时则纯属"自由体操"。

请女儿一起来读这本以文字为主的《大林和小林》，本非易事。不过我还是特别执着地想读给她听，因为这是我在童年时代非常稀罕地读过的几种儿童读物之一。挠脚底板的足刑、怪物把火车推到海里的段子，依然是童年回忆中最快乐的片段之一。可是一直用图画书"喂养"的女儿，能接受这本可能有点古老的文字书吗？

在一个心情特别愉快的晚上，我又再次尝试着向女儿"兜售"这本书。我说："今天，爸爸给你讲个特别好玩的故事，保证让你笑破肚子。"女儿好奇地看着我手中那本黑不溜秋的书，提出一个十分"专业"的问题："这本书有没有画？"

"当然有！"

请留意，我当时用的是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早料到有这个问题，所以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孩子要求读的时候一定得有图画本来就很正常，否则大人只管自己读，孩子完全无所事事也怪没意思的。而且我对手头上这本书的插图也非常自信。这是本插图相当丰富的书，几乎每页都有。插图作者是漫画家华君武先生，他创作的形象十分传神，图画里充满了故事和幽默趣味。

照例，我先和女儿一起翻看书中的图画，书里的情节我早已滚瓜烂熟，一边翻一边给女儿介绍书中的人物，简单讲述每个场景的故事。一说起这些故事我就眉飞色舞，所以还没把插图翻完，女儿就迫不及待地让我从头读啦：

"从前有一个很穷很穷的农人，和他的妻子住在乡下。他们都很老了，老得连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有多大岁数了。"那位老农人的妻子生下一对双胞胎兄弟，老俩口可高兴啦，可是得给他们起个名字吧。

"老头儿可没了主意。他想，翻《学生字典》罢，翻到什么字就取什么。 

一，二，三！一翻，是个'菜'字。大的叫'大菜'，小的叫'小菜'么？ 

'哼，我们饭都吃不上，还"菜"呢！'老头自言自语。 

第二次翻，是个'肥'字，也不合适。 

翻来翻去总找不到适当的字。这老头儿就这么翻了一晚。到快天亮的时候，这老头拿着锄头走出门去。外面太阳照着树林，这老头儿高兴地叫： 

'好了，就取个树林的"林"罢。' 

名字就给取定了：大的叫大林，小的--当然叫小林。"

你瞧，这本创作于1932年的经典小说，它的语言居然是如此浅显通俗！这位张天翼老先生实在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他从一开始就让故事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女儿立刻就被故事逗得乐起来："大菜"、"小菜"，"大瓜"、"小瓜"，"大肥"、"小肥"，"大屁"、"小屁"……女儿一路这么囔着笑着，觉得趣味无穷。逗孩子开心，原来可以是这么简单！

这天晚上，我们一起读了两章，刚好到一个怪物出现，大林和小林在树林里失散，小林被皮皮"拾得"。我告诉女儿，今天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女儿可大不乐意，刚听得入迷，怎能就此作罢呢！她又施出了缠人老招："还--要--嘛！"

我故意哑着嗓子宣布"喇叭坏了！"--这招还不管用。好吧，我们达成协议，晚上再一起翻翻插图，第二天保证继续讲。

就这样，我们顺利地开始了共享《大林和小林》的历程，大致用了两周的时间才把它读完。给孩子读长篇故事，即使插图很丰富，也主要是靠文字语言来构筑想像世界。这本身有一定难度，但值得尝试，也迟早要开始。在亲身体验过这一开始的过程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也增加了一些新的体会。
读长篇故事，大人需要事先做些准备，尽可能熟悉故事，想好切分的停顿段落。遇到自己也觉得有些费劲的段落，不妨圈一圈，读的时候巧妙过渡一下，不必追求绝对的完整。在读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刺激孩子的兴趣。每次开始的时候，要先把上一段故事简要回顾一下，每次停顿的时候，最好留在一个颇有悬念的地方。这一次与上一次之间，尽量不要相隔太久。

在以上的要点中，我觉得熟悉并热爱故事本身尤其重要。在《大林和小林》中，每一个人物的特点都很鲜明。小林勇敢却也有点幼稚，说起话来像个小小孩；大林后来变成叭哈先生的儿子唧唧，两个巨肥无比的家伙，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蹦出来；长胡子国王是个说两句话就哭的老小孩；四四格鼻孔太大，说话瓮声瓮气带回声，句尾总要带两遍；狐狸平平一股酸酸的学究气；鳄鱼小姐自作多情，粗粗的嗓门来扮嗲；蔷薇公主娇气无比，说话细走路像鸭子，两句话准晕倒；最好玩的人物当属黑脸抹脂粉的法官包包，捏着嗓门唱他的《天使之歌》："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当你能完美地想像出那些故事和形象时，你就能毫不费力地把它们传递给孩子。

我这个从来没试过演戏瘾的爸爸，总算是逮着了一个最热情最不挑剔的观众，每个晚上，我和女儿一起享受着这台好玩无比的戏。童年的美好回忆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