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目简介

班级书目

家庭书目

阅读杂议

关于我们

我自己是一个安徒生迷，所以在女儿最早接触到的童话故事中，安徒生的童话占了很大一部分。有一次，我们俩像两个“财迷”一样数着家里的宝藏：《丑小鸭》、《拇指姑娘》、《坚定的锡兵》、《人鱼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皇帝的新衣》、《牧猪王子》、《顽童与公主》《皇帝与夜莺》、《洗衣妇》……我告诉女儿，这些故事都是一个名叫安徒生的爷爷写的，她立刻瞪大了惊奇的目光——“安徒生爷爷，顶呱呱！”这是她惯常用于称赞自己的用语，表示最高评价。我告诉她，还有呢，《白雪皇后》那个故事也是他写的！

《白雪皇后》是女儿最喜欢的一本图画书，日本插画家永田萌绘制的改编本。这本书在女儿两岁多时送给她，到如今已经读了两年，上百遍都不止，封面都已经有些卷边了，可女儿还是非常喜欢，经常让我和妈妈给她重读，虽然（我想）她肯定已经记住了这本书里的每一句话、每一幅图。

这一次，女儿照例又请我重读一遍。我突然想，她已经读过那么多遍，不知读懂了么？于是我对她说，我们今天来换一种“玩法”吧，一边看图一边聊聊，相互提些问题，看谁能答上来。女儿欣然同意。

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在这个故事里，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女儿回答：“格尔达”。我说：“太好了！我也最喜欢格尔达。”我们俩好好握了握手。这位格尔达是个小女孩，历尽艰辛，不远万里到白雪皇后的宫中救出了好朋友加伊，我当然希望女儿喜欢她，而且我也知道女儿最喜欢她。

女儿的第一个问题是：“加伊的眼睛为什么会疼？”

我回答：“因为魔鬼的魔镜碎片掉到他的心里，也掉到他的眼睛里了。”我本来以为这是个太简单的问题，可女儿追着问：“为什么镜片掉到加伊眼睛里，不掉到格尔达眼睛里？”

“这个嘛……因为……故事就是这么写的呀。”你看，这个问题太突然，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不过显然女儿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我想我也应该问一个“难”一点的问题啦，问道：“说说看，为什么白雪皇后要带走加伊？”

“因为她要帮加伊和格尔达。”女儿不假思索地说。

天哪！我当时真是大吃一惊，这孩子怎么读了两年这个故事，居然是这么读的！在我看来，白雪皇后是一种人性冷酷的象征，她希望将加伊这个活生生的男孩永远禁锢在自己的冰宫中，让他去拼写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拼写成功的“永恒”。她也许是出于嫉妒，将两个相爱的男孩和女孩硬生生分离。这也能叫做“帮助”吗？

我知道女儿有一种很有趣的倾向，她特别喜欢画得很美的人物，甚至包括《天方夜谭》中的妖狐和《金猴降妖》中的白骨精。这本书把白雪皇后画得太美了，我猜大概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她也很喜欢白雪皇后吧。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再深入聊一聊，让女儿明白“美丽的外表并不等于美丽的心灵”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继续追问：“那你说，白雪皇后硬是逼着加伊和格尔达分离，这怎么算是帮助他们呢？”

女儿很自信地说：“加伊身体里有魔镜的碎片，如果白雪皇后不把他带走，他会疼死的。”

“那——”我接着找词，“那白雪皇后把他带到冰宫去，他就不疼吗？”

“是啊，”女儿说，“因为在那里加伊就没有感觉了。他等格尔达来救他。格尔达找到他，然后就哭了，然后他身体里的碎片就融化，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听完这个解释，我有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自己读过那么多次《白雪皇后》，从来没有发现这个故事原来可以如此解释。晚上，等女儿睡着后，我又拉着她妈妈来讨论这个问题。妈妈给女儿读的次数比我还多，但从来没有跟女儿讨论过这个问题。她也很吃惊，因为在她看来，魔镜的碎片之所以会掉到加伊的身体里，那是因为白雪皇后要惩罚他的骄傲，而把加伊带走也纯粹是惩罚计划的一个当然步骤。在她看来，这个故事主要是赞美格尔达的坚贞和执着，至于白雪皇后，只是一个反面的象征吧。

为此，我又一次找来从原著翻译的《白雪皇后》，再次研读了几遍。我发现安徒生写的、图画书改编的、女儿读到的、她妈妈读到的以及我自己原来印象中的，都不是完全相同的故事。我发现，女儿“误读”的那个故事也许是其中最美的一个。在女儿的《白雪皇后》里，几乎所有的人物，包括白雪皇后、老巫婆、小公主、小女强盗、芬兰女人、乌鸦、玫瑰花、驯鹿，等等，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帮助着加伊和格尔达，而他们最终经受住考验，战胜了魔镜的碎片，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女儿的故事里，善意完美得纯净无瑕！

那一次，我和女儿还聊到许多《白雪皇后》中的话题，我给她讲我的想法，她给我讲她的想法。每当想法一致时我们都会哈哈大笑，而当想法不一致时，我们都会耐心聆听对方的解释。她肯定从我这里得到了一些有益的东西，而我呢，我想我的收获会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