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快乐

—译自Perry Nodelman与Mavis Reimer合著的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儿童文学的快乐》)第2章第4节

什么是文学的快乐？

在文学评论中有个话题已经很陈腐了，那就是文学对于读者有两项功能：它教育；它愉悦。不幸的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快乐仅仅是他们的文学体验中不发生教育功能的部分——因此这部分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说真的，有些人说快乐“不能”被思考，因为它是思考的对立面——他们说这是我们意识的一种状态：当身体启动时，思想就会关闭。试图去思考快乐，就等于背叛快乐，甚至可能消灭快乐。这种观点认为，你思考了快乐，你就不再体验快乐。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人们即使在试图讨论文学的快乐时也会感到非常困难。在教室里，在学术杂志上，文学讨论的重心几乎永远聚焦于文学作品在教育什么或强化什么，也就是说它们有什么意义。就这样，人们通常对于研究意义有相当复杂的技巧，而对于描述他们的研究有非常庞大的词汇库。但他们对于文学作品所提供的快乐的研究，极少能拥有同等复杂的技巧和同样充分的描述词汇。

上述观点在儿童文学的讨论中特别普遍。许多成年人设想，儿童应该主要为了学习而阅读，所以他们对儿童文学作品的响应聚焦于作品可能具有的教育意义。一旦给一部作品决定了教育意义，许多成年人可能就认为，孩子们会在学到教育意义的同时从这部作品中获得快乐。但是，这些成年人可能很难进行这样的描述——这种快乐到底是什么？它有什么样的感觉？读者怎样才能体验它？说真的，许多成年人甚至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他们也不愿意鼓励孩子们思考这个问题。他们通常设想，作品提供的快乐就像让孩子把药吞下去的一勺糖——它的作用是让有益的教训被愉快地接受。对这一勺糖关注太多，反而会不那么甜了，而且会降低治疗的功效。

作为本书的作者，我们不赞同上述观点。《儿童文学的快乐》的基本原则是，快乐不是思考的对立面——思考本身就是一种快乐，而且快乐能够被思考。更进一步，我们相信，快乐应该被思考。原因如下：

首先，这很重要，这是文学中最重要的事情。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深爱阅读的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阅读主要是因为他们从中获得享受，并不是因为阅读对他们有好处。即使人们有时为了阅读对象的某种益处而阅读，他们也是从阅读对象所给予他们的思考中获得快乐。如果大人要向孩子们推荐文学读物，我们深信，推荐的理由应当基于那些能促使读者愿意和喜爱阅读的因素。

其次，那些不去思考自己的愿望和爱好的读者，反而容易倾向于愿意和喜爱那些对他们无益的、甚至危险的东西。在这本书中，我们将讨论这个世界上的种种方法，它们试图为它们自己的目的而塑造人，而无视被塑造人自身的益处——这些方法甚至能改变人对自我的认同，而被改变者也能获得某种快乐。如果成年人希望自己尽可能摆脱这种“塑造”，希望自己能帮助孩子们摆脱，那么它们需要了解这种“塑造”是如何工作的。应当深刻理解文字作品所提供的快乐，如何提供，为什么提供——它们服务于怎样的价值观，这样才能使成年人和孩子真正获益。正如罗德里格·麦克吉尔所说：“至关重要的是，应当让读者一方取得权力。批评式的阅读是一种解放运动。它也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