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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病房琐记

[红泥巴村传闻中心]2002年12月1日 9:38

    病房里共有六个床位,住着六个病人。
    一床是位三十来岁的病人,她已住了三个多月了,究竟是什么病,到现在也没确诊,只是身体越来越浮肿。人挺开朗,也挺乐观,她丈夫真是一位好男人,自我们来的那一天,便见他送水、打水,洗衣、擦地,给她妻子按摩、捶背、整理床铺。他妻子不能下床走路,他时常找来轮椅,推着到走廊上、到院子里散步散心。只要是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忙个不停,好象总有干不完的活。据六床说,他专门休了班在家伺候他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了,长得很壮实,个头也很高,每个星期天都来看她妈妈,一来就是一天,也不忘了做作业,趴在床边写着作业,她母亲这时就显得很幸福的样子。

    二床前后换了三个病人。第一个是某个小学的老师,嘴一刻也闲不住,坐在床上织毛衣,念念有词;第二个是一个因什么事生气一下子吃了好多片安眠药的妇女,看上去一点气力全没有,他丈夫也好象若无其事,也许两口子吵架了,他丈夫全然不好生去照顾她,住了一天,就出院了,说是要去考试;第三个是一个职业学校的老师,刚二十多岁,孩子却已两岁了。她可能是肺炎,看她那样子骨瘦如柴,人倒也挺实在,说话也挺和气,不久我们就熟了。她称她丈夫是小白脸,两口子都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你看她时,她准是在看书。

    三床先头住着一位老人,氧气一直吸着,不时地发出呻吟声,痛得实在难受也喊两声,岁数大了,也没办法。家孩子不少,一天足有近二十来个人来看望老人,日夜都有家属守候在她床边。不幸的是有一天,医院检修氧气管道,停了一会儿的氧气,老太太便呼吸困难,发出很大的声响,紧闭着两眼,只那张嘴微微动着。尽管护士急急地推来了氧气瓶,但是最终还是不行了。大夫说,准备准备后事吧。几个女儿一听,立即放声大哭起来,泣不成声了。家属子女们陆续全来了,给老太太穿上孝服,抬了出去。第二天,就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病号,大概是淋巴结不大好。老太太死后,护士只换了那床上被套的外罩,里面根本没换,就又住上了新病号。其他床的病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想想躺在这床上真的睡不着。这个新来的病人,外表看不象是病人,精神的很,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又过了好半天才回来。

    四床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据说是发高烧,也每天挂着吊瓶。说起这床,故事最多。这个女孩下学已两年多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最近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个男朋友,天天也来陪着。女孩的母亲是个一近六十岁的老太太,听她说就她和女儿俩过,她老头子很早以前就同她们分居了,也没说什么原因。前年才办的离婚手续。老太太挺可怜的,每月退休金不足七十元,加上她女儿受用其父的四十元,生活上便可想而知了。瞧她母女俩身上穿的,也可管窥一斑。女孩穿着一件列宁服,外套还算是时髦一点,说是男朋友给买的。围巾是那种大红的长条式的,街上很少有女孩围这种围巾了。老太太大概是有过坎坷的经历,精神上也许是受过刺激,只这个女儿是个依靠和精神支柱,所以对女儿有些娇生惯养。她女儿也大概由于家庭的影响,性格比较刚烈,不是和气地对待其母,而是经常惹其母亲生气。其母亲因为岁数大了,也总是唠唠叨叨。住院这几天母女俩没有一天安顿点,为住院费,为家务事,加上女孩的男朋友,三个人吵吵了好几天。也是,没有钱什么事也不好办。这个老太太可怜人,她女儿也挺可怜人,生活上不富裕,精神上又怎么能愉快呢?尤其是这住院费对她们来说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最后,那女孩的病其实并没有完全好,也只得出院了。

    六床住着一个从牟平来的妇女,四十开外。病已经治的差不多了,想早些出院,但是大夫说再观察几天看看,于是她又多住了一个星期。这个病人看上去就很精明,心眼儿好象也不少,但人挺直率,见四床老太太迂迂道道,便忍不住去说几句,只差和人家吵起来了。据她自己说,她家有三十多亩菜园,雇佣了十几个人,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销路也好,一年下来,收入是挺可观的。她自己说,她有的是钱,光固定资产家起来就有十几万。她在说的时候,那才叫眉飞色舞。她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儿子才十九岁,小儿子刚十四,她已为两儿子盖好了房子。是啊,人有了钱,气也粗。同在一个病房,四床和六床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病房六个病号,每个病号都是一个故事,人人都有各自的经历,人人都有各自的处境。一个小小病房如同一个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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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00年12月我写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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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 前线
编辑:ro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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